
人这辈子,有些事就像是车子的里程表,不知不觉就翻了过去,再回头看,只剩一长串数字。就比如开车这事儿。
这两天算是跟方向盘杠上了,昨天来回七百公里,今天又刷了两百多。开到半路,眼皮就开始和意志力拔河。我不得不服气地承认,岁月这东西,是真不跟你开玩笑。过去车里常备的是音乐CD,现在换成了速溶咖啡,感觉自己像个靠咖啡因续命的战士,撑不住了就赶紧"弹药"上膛,灌下一包(干服),等那股熟悉的苦味冲上头,才能颤颤巍巍地继续上路。
可当年,我不是这样的。
我想,每个刚拿到驾照、拥有第一辆车的年轻人,身体里都住着一台永动机,青春的荷尔蒙就是最猛的燃料。那会儿,车轮滚滚,丈量世界的不是公里数,而是无处安放的好奇心。
车刚到手,我就迫不及待地约上了在上海公司的一个小伙伴,策划了人生中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自驾游。我们特意请了一天假,凑了个"小长假",目标——大明山。第一天在临安城里闲逛热身,第二天直奔主题。至今还记得大明山农家乐那100块一晚的朴实,和山里清新的空气和璀璨的星空。
第二天玩得意犹未尽,哥们儿之前去过千岛湖,赞不绝口,大手一挥:"走,带你见识见识!"于是,我们又一路杀到了千岛湖的桐梓坞。那真是一片能让人忘掉时间的地方。我们在湖边支起炉子,自己做饭,看着那清得不像话的湖水,终于没忍住,扑通一声就跳了进去。那感觉太奇妙了,一边游,一边被清甜的湖水灌满口腔(农夫山泉啊),真正实现了"游饱了也喝饱了"。
代价也是惨痛的。因为玩得太野,没做任何防护,从千岛湖回来,光荣地晒掉了一层皮。但心里那股不舍劲儿,比身上的疼要厉害得多。那山,那水,那份无拘无束,总让人觉得,能在那里多待一天都是赚到的。后来,千岛湖几乎成了我和女友(现在的老婆)每年必去的打卡地,尤其是桐梓坞,总能让我想起那个"喝饱了"的下午。
提车第一年,我大概把我半辈子的驾驶热情都预支了。车轮所及,遍布江南。去寒山寺听钟声,到绍兴寻觅鲁迅的足迹,在常州的恐龙园里扮酷,去苏州的园林里迷路,爬黄山看云海,在安吉的竹林里呼吸,还远征过温州雁荡山……江南的妙处就在于,你不用开出多远,就能轻易地从都市的喧嚣里逃离,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清净。
说起当年的那个小伙伴,还得再插播一段"囧事"。他是个动手能力极强的技术宅。我们经常中午吃完饭,他就开着车带我们出去"放风"。上海张江有片巨大的草坪,在寸土寸金的魔都,那地方简直是奢侈品。草坪旁有个不小的湖。哥们儿有一次带上了他自己花七八百块组装的四轴飞行器。
只见他一顿操作猛如虎,飞行器嗡嗡地上了天。可帅不过三秒,那宝贝疙瘩在空中一个趔趄,突然失控,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,"噗通"一声扎进了湖里。当时可是三月天,湖水冰得刺骨。眼看着几百大洋就要打了水漂,哥们儿心一横,裤子一脱,嘴里喊着"我的宝贝",就那么英勇地冲进了冰冷的湖水里。我在岸上看着,心都揪紧了,一半担心他抽筋,一半又觉得这画面实在太有喜感。最终,在瑟瑟发抖中,他成功打捞起了"坠机",那份对"财产"的执着,让我"肃然起敬"。
而现在,方向盘于我,似乎变了味。它不再是通往惊奇与冒险的魔毯,更多时候,它只是一个连接A点和B点的工具。开车成了一种需要,一种任务,过程中的乐趣被疲惫和"赶紧到"的念头所取代。
这就是变老,精力不再像从前那样可以肆意挥霍,曾经"油门踩到底,快乐无边界"的少年,如今也懂得了饭后一颗Q10和鱼油。
但转念一想,这也没什么不好。年轻时,我们享受的是探索世界的过程,是那种"在路上"的自由与张扬。现在,我们或许更享受安稳抵达目的地后的那份踏实,享受看着家人在副驾安睡的宁静,享受在熟悉的路上回忆起当年的自己。
车还是那辆车,路也还是那些路,只是开车的人,心里装的故事,不一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