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都柏林的夏日,天光总是很长。隔壁院子里,这两天却一反常态地热闹。
总有许多人进进出出,衣着庄重。他们捧来一圈圈\色彩缤纷的花环,几乎让人误以为是一场庆典。晚风中,院子里人影憧憧,低语和笑声交织,持续到很晚。
我和家人猜想,或许是隔壁大儿子家那个刚两周岁的孩子在办什么仪式吧,比如"圣餐礼"(Communion)。但儿子提醒我,圣餐礼的年纪还早着呢。
这份困惑,在今天清晨出门时得到了解答。 人群依旧,但在那片绚烂的花环前,静静地停着一辆灵车。原来,是隔壁那位和蔼的阿姨,踏上了她最后的旅程。
没有想象中撕心裂肺的哭喊,也没有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重。人们聚在一起,更像是一场特别的追思会。他们轻声交谈,分享着与她有关的回忆,似乎死亡在这里并非终点,而是一个值得纪念的转换。我不禁想,这或许就是信仰所带来的不同吧。在这个天主教国度,人们相信灵魂将归于天堂,告别因此少了几分恐惧,多了几分安详与祝福。这更是一个让许久未见的亲友重聚的契机,在共同的悼念中,更新彼此的情感联结。
思绪飘回了去年那个黄昏。 那时我们正计划加盖房屋,按规定在门前贴了公示。没过几天,门铃响了,正是隔壁的叔叔和阿姨。那大概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聊天。她坐在椅子上,笑容温和,耐心地听我解释方案,也柔声细语地表达着作为邻居的一些小小顾虑。
我们聊了很久,气氛出乎意料地融洽。也就在那次闲谈中,她云淡风轻地提了一句,自己已是癌症晚期。我当时脱口而出:"I'm sorry to hear that." 她却只是微笑着摆摆手,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,那份坦然与平静,让我至今记忆犹新。她还兴致勃勃地聊起他们整修花园小屋的计划,问是否可以借用我家的通道。
只可惜,后来这个计划再未提起。想来,是日益加重的病情,让她无力再去打理花园了吧。
凝望着邻家门前那些鲜艳的花环, 我想,一个人的内心拥有笃定的信仰,是件多么幸福的事。当面对生命终将逝去的命题时,信仰或许就是那艘能载着灵魂安然渡过恐惧之海的小船。
阿姨,愿您走好。在天堂里,再无病痛,唯有永恒的安宁。